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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第1页）

沈研没有对她凑过来，他的声音浮在半空里，好不真实。&ldo;你，根本没有必要帮我挡刀。&rdo;&ldo;你不已经还给我了，这个问题我们就不要执著了。&rdo;沈研舔唇，似乎说出下面的，要费很大劲，&ldo;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一旦欠了，要还就不是一倍两倍了。&rdo;唐清虚弱一笑，&ldo;也许别人根本就不要你还呢？&rdo;&ldo;不可能！&rdo;他的脸上一下子漾起了可怕的颜色，&ldo;不可能，人与人之间，除了利益的交易，还有什么？&rdo;唐清胆寒，他原来一直这么想的，十几年来，他被这种思想浸淫了那么久，怪不得他……找不到自己了。&ldo;还有很多，人对人，除了利，名，权，财，还有情，父母对子女的亲情，朋友对朋友的友情，丈夫对妻子的……爱情。&rdo;沈研起身，转过背，僵直而站，似乎耸动，似乎不是。他问，&ldo;既然人间处处有情，我父亲又是怎么死的！你解释一下。&rdo;他喊，&ldo;是被人害死的‐‐被他信任的朝官出卖，被他忠诚的君主冤枉，被他亲密的朋友背叛，这里面，何来情！你解释一下。&rdo;他说，&ldo;我不相信这个世间有情！你有本事，找证据证明给我看，否则你一辈子都不要对我说这么虚妄的话。&rdo;他在结论，也是妄断，他十五年前就逼着自己相信了这丛道理，现在，没有人能说服得了他。

唐清勉力起身，手儿一撑，便触到了袖口的那根针。她惶惶慌慌，别说去说服他了，现在的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因为，她在对他怀疑，默默窃窃地怀疑。她可以不跟他摊牌，任由这根针烂在她心口。可是这样做，就不像她唐清。她沉然了好久，沈研不适意，终于转过身子，挨近她床沿，脸俯下，非凡俊逸。

沈研看了她裹了一层又一层白纱的手掌，终于濡濡而问，&ldo;是不是……还疼？&rdo;

唐清说，&ldo;挨了一刀，才让我看得更清楚。&rdo;沈研本送来一只手，听唐清言，便顿在半途，&ldo;你这话，什么意思？&rdo;&ldo;我本来一直自叹倒霉，怎么大汉们开始袭击时，不挑不拣，几柄刀统统对准了我。看似荒唐，其实合情合理，因为他们本来要杀的‐‐就是我，只是我。他们的矛头根本不是对上你和你的弟弟。由此，刚刚我更回想出，我的这种&ldo;受人瞩目&rdo;，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奇怪，进了沈家堡后，我唐清一下子&ldo;受欢迎&rdo;了许多。&rdo;她的袖管滑开，露出她的掌，包着白纱，渗出血丝，触目惊心，她的掌心躺着那根闪亮的银针。

&ldo;我在来沈家堡途中第一次遇袭，表面看来是马匹发狂失控，天灾而已，不像人为。可是我在我乘的那驾马车上发现了这个小东西。由此可知，有人，或者有某群人&ldo;喜欢&rdo;上我了呢，&ldo;喜欢&rdo;得欲要去我的命了。第一次追风失败了，于是有了今天祭祖的第二次。多来几次吧，总有一天会成功的！沈研，你没有听到飘然在我们头顶，越来越疯狂的暗笑吗？&rdo;沈研沉默，那簇幽亮的目光虽悄悄流转，可看不出他是惊是骇是急是疑。

唐清又说，&ldo;要杀我很容易，可要杀得不露痕迹却不容易！对我的两次袭击，凶手越是想做得好无痕迹，却偏偏就是露了痕迹！&rdo;她突然一瞪双眼，盯着沈研的细微表情，&ldo;凶手越是想隐藏自己暴露他人，越是显得这样的‐‐嫁祸，虚伪拙劣！沈研……&rdo;至此她才柔柔一唤，九分心结解开，&ldo;你和我的处境，一样堪忧。&rdo;沈研恍然，&ldo;你是说，你本来怀疑的‐‐是我。&rdo;唐清浅笑，不再紧张，&ldo;那么，是你吗？&rdo;沈研一个前倾，伸手按她肩，龇过来白白的牙，他的目光在她两眼之间优游，有力逼出两字，&ldo;不是！&rdo;唐清动一动肩，抖开他的掌握，&ldo;这不就行了？&rdo;沈研又问，&ldo;你信任我？&rdo;唐清答，&ldo;我说过，人与人之间不是只有背叛。&rdo;沈研一下收笑敛眉，似乎伤了自尊。唐清低头，睫毛在眼圈下罩了两团影，里面是深深的笑。沈研低咒一声，冲冲俯下，这一次分明凑到的唐清眼眉下，一个耸鼻，他的能抵着她的。

&ldo;该死的你究竟一直在笑什么？&rdo;&ldo;我啊……&rdo;唐清突然伸手，出一指尖，沿上他的一道眉，像刚才描摹他的字一样，她在柔柔地细绘他眉毛的形状，&ldo;我这么一直笑，是想让你一直看见后，也能随我一样笑。我想，你笑起来，一定也很好看……&rdo;他本来这么凑着她，凝着她，闻着她，心头一耸，仿佛又起了昨儿个第一次见她时那个坏坏邪邪的念头……而且，他发现，她&ldo;尝&rdo;起来，很舒服很温馨，能令人欲罢不能的。

他听了她，感了她，咀嚼她的话后，却惊然而退，踱在门口，重重呼吸，走了。

唐清回味他刚才门槛后的一丛影，影里孤寞，那份伤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化得了。

她更明白了，横亘在她和沈研之间的，并不只是一件十五年前的冤案，还有很多很多……

迷雾重重

唐清在沈家堡住了下来。接着的日子，她说不上快乐，也不至于情绪低落。她是那种随遇而安的人，对生活的要求一向不高。她真心喜欢沈家堡的建筑，喜欢开阔大气的北方风景。她想，过惯了烟雨江南的春夏秋冬，看人看事不免染上多愁善感的味道，可徜徉在北方的天地里，即便是这里一草一木的生存方式，都值得人借鉴体悟，看院中的青松，秋来不凋，看路旁的白杨，高耸坚强。人若感树性，一定会珍惜现有的生活。沈研是这里出生成长的，他应该明白这重道理，可看他又仿若不明白，处处矛盾。唐清所居的叫作&ldo;百草院&rdo;，整个院子布置得有如农家别院，甚至在屋顶上也象征性地铺上了疏落的稻草。没有任何华丽的摆设，那淡淡的味道很适合唐清的品性与情趣。绿衣前几天&ldo;告诉&rdo;她，这个院子是堡内地理位置最偏僻的一座。绿衣&ldo;说&rdo;时，带了五分郁寞，她心里一定辗转了这份意思：原来，&ldo;姑爷&rdo;对&ldo;小姐&rdo;还是不够好。唐清笑着安慰她，自己并不介意，却又从绿衣的&ldo;话&rdo;中，&ldo;听&rdo;到另一个消息，除了百草院，堡内还有一个叫&ldo;梅影院&rdo;的，同样被废弃良久的衰败院落。&ldo;梅影？&rdo;唐清咂摸这个名字，雅意无穷。&ldo;梅影院里用来陈放前代几位主人的遗物，位置就在我们这个百草院附近，隔着松落的林子罢了，所以我们看不见。&rdo;绿衣比划。唐清点点头，这些话在耳中也只存放了一时半刻，便轻风筛耳，过眼云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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