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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第2页）

唐介随即上前一步，道：&ldo;张尧佐比缘恩私，越次超擢，享此名位，已为过越，倘不抑止，恐怕日后国朝亦有国忠杨妃之祸。若迁官出自宰执之意，此乃其不念祖宗基业之重，有顺颜固宠之嫌，理应论罪而责之。&rdo;

见今上一时并不答话，唐介从袖中取出一册章疏，双手奉上，道：&ldo;之前臣等入白中书，请全台上殿，宰臣文彦博不许。臣自请贬放于外，彦博亦不报。如此蒙蔽圣聪，以求自保，足见其jian佞。臣拟了一份劄子，请陛下过目。&rdo;

今上示意身边侍立的张茂则下去接过劄子。张茂则转呈今上，今上展开一看，旋即大有怒意，将劄子掷于地上，不再细阅。

唐介却并不惊慌，自己过去拾起劄子，展开后朗声念道：&ldo;文彦博专权任私，挟邪为党，知益州日，诈间金奇锦，入献宫掖，缘此擢为执政；及恩州贼平，卒会明镐成功，遂叨宰相；jian谋迎合，显用尧佐，阴结贵妃，陷陛下有私于后宫之名，内实自为谋身之计……&rdo;

今上扬声喝止，唐介竟毫不理睬，一径念了下去：&ldo;自彦博独专大政，比所除授，多非公议，恩赏之出，皆有寅缘。自三司、开封、谏官、法寺、两制、三馆、诸司要职，皆出其门，更相授引，借助声势，威福一出于己，使人不敢议其过……&rdo;

今上再次拍案命道：&ldo;住口！&rdo;唐介仍然恍若未闻，继续照着劄子高声朗读：&ldo;臣乞斥罢彦博，以富弼代之。臣与弼亦昧生平，非敢私也……&rdo;

&ldo;里行&rdo;即实习之意，殿中侍御史里行资格卑浅，论其品阶，连从七品的殿中侍御史都不如。唐介品低位卑至此，竟不惧天威，公然触怒皇帝，这般表现直看得殿上人瞠目结舌，连屏风外见惯台谏奇言怪行的殿中内侍们都按捺不住好奇之心，一个个围聚过来，争相朝殿内探看。

而今上气得抚于案上的手都在颤抖，忽一挥袖，直指唐介道：&ldo;你这微末台官一年前才从外地迁补入京，竟敢如此肆意妄为，攻击大臣，咆哮殿堂，就不怕被贬窜流放么？&rdo;

唐介面无丝毫畏惧之色，仰首徐徐读完最后几句，从容合上劄子，才对今上道：&ldo;臣忠义激愤，就算异日受鼎镬之刑亦不会躲避，又岂敢辞贬窜之责？&rdo;

今上当即唤几位宰相执政出列，目示唐介，对他们说：&ldo;唐介论别的事朕尚可容忍，但现在竟说彦博是因贵妃才得执政，这是什么话！&rdo;

而唐介未待宰执应声，即指着其中一位着紫袍，系金带，悬金鱼的大臣道：&ldo;彦博宜自反省，若我所言之事属实，请自对主上讲明，不可欺君罔上！&rdo;

那位大臣便是文彦博。他仪容庄重，面色黝黑，往日亦颇有政声，倒委实不像个jian佞小人。此时受唐介指责，一时也未应声，只秉笏朝今上欠身拜谢。

枢密副使梁适看不过去，便出言呵斥唐介，道：&ldo;朝堂之上，岂可任你胡言乱语！难道宰相是要经你御史举荐才能当的么？还不速速下殿思过！&rdo;

唐介却坚持立于殿上不去，反而扭头气势汹汹地顶撞梁适：&ldo;我犯上直言，意在为国纳忠。而你等小人实与彦博为一丘之貉，狼狈为jian，顺承帝意以邀宠。若圣德有损，国家有变，你又承担得起这等罪责么？&rdo;

公主看得咋舌，轻声对我道：&ldo;爹爹现在肯定又想一头撞在龙柱上了。&rdo;

就在这时，但闻殿上传来一声脆响，我们不免惊诧，忙侧首去看‐‐原来是今上拂落了面前案上的青瓷笔架。

&ldo;来人，&rdo;他盛怒之下反倒镇静下来，声音冷冷地，&ldo;把唐介押下，送御史台纠劾。&rdo;

两名殿外侍侯的禁卫应声进来，走到唐介身边，欲挟持他出殿。唐介一振衣袖避开，略一冷笑，转身自己阔步出门。

殿中的王举正似还想为其辩解，但刚一开口，唤了声&ldo;陛下&rdo;就被今上扬手止住，喝令道：&ldo;你也出去！&rdo;

王举正默然，将手中乌纱搁于地上，拜退而出。

文彦博待二人离去后，朝今上再拜，道：&ldo;台官言事，是其职责，望陛下宽待唐介及王举正，不因此事加罪于他们。&rdo;

今上不答应，顾左右道：&ldo;今日当制的中书舍人是谁？快召来为朕糙制：殿中侍御史里行唐介责授春州别驾。&rdo;

春州地处岭南，乃穷山恶水之地，放逐到那里的官员多有死于任上者。

这时今上意态坚决，怒不可测，群臣都不敢再进谏。片刻后，坐于大殿一隅执笔记录君臣言行的修起居注官员搁下手中笔，起身，缓缓走到殿中。

此人长身美髯，举止温文，我一看即认出他是多年前见过的蔡襄。在因新政新波外放数年后，他和当初奏邸一案中被逐的大部分馆阁名士一样，又被召回朝中了。

&ldo;陛下，&rdo;蔡襄欠身道，&ldo;唐介确实狂直，今日言行甚为无礼。然容受臣子尽心谏言，是帝王盛德。陛下一向从谏如流，善待言官，故臣斗胆，望陛下矜贷唐介之罪，从轻发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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