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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俊兵拿着手枪,从窗户玻璃的缝隙里伸出去,另一只手把住前排座椅的头枕好稳住身体。
我说:“打呀,那么近,还怕打不到?“
官俊兵还在比划:“就是近,我才怕伸长了被它咬到手……”
我摇下玻璃,把头从副驾窗户探出去,看到官俊兵的枪口就在那活尸头上晃来晃去。活尸大概也是闻到了人肉味,又开始单手引体向上,把嘴巴往官俊兵手上凑。
枪口和活尸的头都在晃来晃去,我看准枪口晃到它脸的时机,喊:“就是现在,开枪!”
官俊兵食指在扳机上一扣,“呯”地一声,像谁放了个大炮仗,子弹壳擦着我的脸飞过去,我能感觉到上面的热气。
官俊兵一脸歉意地把手缩回来,手上的枪没了。我再探头一看,活尸还好好的挂在后车门上,龇牙咧嘴地做它的引体向上运动。
官俊兵喃喃地问:“……打中了没?”
我说:“打中个鬼呀,3o公分你都能打偏……还有,枪呢?”
官俊兵抓了抓头:“……我哪知道真枪打一枪那么震手啊,我手都麻了……枪……枪好像跳出去了……”
我真是服了,你用个擀面杖去打人,它都还震手呢。不知道枪有后坐力吗?没玩过枪,你也学过物理,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吧。不过这个时候也不适合追责,得赶紧把外面那货解决了,然后把枪捡回来。可能是感觉世道已经乱了,我突然对武器有了某种依赖,满脑子都在想那把枪应该就掉在路边,得回去捡。
这时候车开始颠,李峰手里的方向盘抖个不停,他看着仪表盘大喊:“右后轮在漏气,你这个傻X打到轮胎了!”
官俊兵傻眼了,深深地自责中。我赶紧喊:“不能停车,保持速度,速度一慢,那玩意就爬上来了!”
李峰一边死死把住方向盘一边喊:“猎刀,猎刀!”
官俊兵在后座的脚垫边翻找,果然找出一把野营用的猎刀,3o厘米打偏这回事可能也让他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这次他干脆把后窗玻璃全打开,半个身子探出,拿着刀用力比划,还是够不着活尸的头。
车子的颠簸越来越厉害了,速度明显慢下来了,李峰几乎要抓不稳方向盘了。
我喊:“你一定要砍头吗,你把它抓门把的胳膊废了呀!”
官俊兵恍然大悟,反手一刀,狠狠地砍在活尸抓车门把的手臂上。谁知道一刀下去,虽然砍出了一条深深的口子,沥青色的液体四处飞溅,却并没有断开,只发出一声沉闷的刀刃撞击骨头的声音。
这就是砍人的真相,人的骨头是很硬的。平时连砍只鸡都那么费力,不要说砍人了。
这次虽然也震手,但是官俊兵显然有了准备,刀没掉,也没嵌在活尸手臂上,他用力拔了回来。
以前说狠话动不动要卸人手臂的,现在才知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还是我最先想到:“……砍手指,手指细!朝指关节缝那里砍!”
它靠手指抓着门把,砍断了手指它也就掉下去了,我真是太聪明了。就是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从爆头到卸胳膊到掰手指,我们的标准一降再降。
官俊兵终于手起刀落斩在活尸的四个手指关节处,一刀,两刀,第三刀成功让它的四根手指和手掌分离。活尸嚎叫着掉下车去,又正好是个弯道,被甩到了弯道下面的悬崖里。
几乎是同时,车子的右后轮胎完全没气了,在橡胶的包裹下,钢圈几乎是直接和坚硬的路面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车身以大角度向右后倾斜。
李峰及时停了车。
我们三个站在悬崖边,小心地探头出去。这悬崖几乎是笔直的,崖上全是裸露的岩石,下面全是树冠,起码有个五六十米深。那活尸不知道掉到了哪儿,但是怎么也得摔个稀巴烂了。
当我们走回车旁,李峰心疼地看着后车门上各种污物,门把上刀劈的深痕,还有已经完全报废的右后轮,喃喃地说:“我这车才刚买半年啊……”
我感觉有点哭笑不得,啥时候了,还心疼车。官俊兵大概是打爆了轮胎也挺内疚的,认真地安慰他:“没事,咱不是还捡了个宾利么……”
我心里说捡宾利算啥,世界乱成一锅粥了好吧,我看外面现在恐怕飞机都能捡了,你这俩傻X还纠结什么破标志,破宾利的,没出息。
说到捡,我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沿来路开始找枪。运气不错,大概往回走了半里路的样子,64式小砸炮就静静地躺在路中央。我把它捡起来,关上保险,退了膛。退出来的子弹重新压到弹夹里,总共还有两颗。
等我走回去的时候,李峰和官俊兵也换好了备用轮胎。我们重新出发,急匆匆往水库方向赶。
一路上我们很少说话。小镇上经历的事情让我们开始仔细审视目前的处境。这是一场巨大的浩劫,显然它已经不是局部发生的瘟疫了,不然早就应该有政府部门的介入。很可能现在一切社会框架都不复存在,而这巨变竟然只在一夜之间。那么究竟有多少人变成了活尸,又有多少人像我们一样侥幸生还?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吗。开着车,泡着吧,玩着游戏,上着个不死不活的班,虽然每天重复着活着,但是至少从不考虑生存和安全,并且还常常被一些虚无缥缈的希望刺激得心潮澎湃。那些一直都运转着的法律框架,经济分配框架,信息传递框架、政治和阶级框架,虽然它们并不完美,但是却构建了一个相对牢固的社会体系。你习惯了它们的存在,所以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甚至以解放天性的理由否定它们的存在。当它们真的不复存在了,你又感觉像被孤独地丢进了危机四伏的荒野,只有化身野兽才能生存。经历了无数个世代的蜕变,我们从蛮荒中走来,建立起文明社会的游戏规则,怎么会这样脆弱。
不管怎么样,都得活着,水库里的小岛上还有一大家子人呢,大不了不下来了,住的还是别墅,空气还好。种种地养养鸡,打打野猪钓钓鱼,当个农民也挺好,以前不是还大老远地开车去什么乡村体验原生态吗。之前想到太远搞得我有点不知所措,回头这么一想就瞬间释然了,甚至还有了几分窃喜,所以佛偈说:不是风动,不是幡洞,仁者心动。一切问题都是心的问题。
我开始考虑目前的问题。至少我们已经碰到了两种活尸,一种是僵硬的,动作比较慢,但是力气大,另一种不但力气大,而且会奔跑,速度相当快。我暂时把它们叫做行尸和跑尸。还有没有别的种类,是我们需要了解的,才能早做预防,不至于像刚才那样被跑尸追得那么狼狈。
另外就是活人即使在不被咬的条件下也会发生尸化变异,这是非常恐怖的,那么这种变异是否有前提,它的条件是什么,必须越早搞清楚越好。想到这里我急迫地想要赶回水库,因为人越多的地方,其实潜在的危险越大,而我们的家人,都还在那小岛上。
车子终于拐过最后一个垭口,水坝已经历历在目。我们心情都很急迫,李峰直接把车开到了索桥边。而我们还没来得及下车,就已经透过挡风玻璃,看到小岛那边,正发生着一幕注定要使我们毕生难忘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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