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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第1页）

宋人袁采观察到，丈夫&ldo;作妻名置产，身死而妻改嫁，举以自随者亦多矣&rdo;。意思是说，宋朝有很多已婚男子，因为不愿意以后分家时被兄弟分去财产，便以妻子的名义添置产业，后来不幸去世了，妻子以这些产业是她所有为由，在改嫁时全都带走了。袁采讲这一社会现象，是为了忠告家人，千万不可干借妻名置产的蠢事。不过袁采的话恰好从侧面证明了：宋朝女性改嫁，是有权利带走属于她所有的财产的。宋朝的法律也保护女性的这一权利。一旦发生奁产纷纷、闹上法庭时，以前定亲时的&ldo;定帖&rdo;，妻子可以拿出来作为自己主张财产权的证明，这有点像现代的&ldo;婚前财产公证&rdo;。而在宋朝之后，女子就丧失了这种处分自己财产的自由了。

那么宋朝女子能不能够提出离婚呢？如果我们以为古代只有丈夫单方面的&ldo;休妻&rdo;，而没有双方都同意的离婚，那就想错了。古代也有离婚，法律上叫做&ldo;和离&rdo;。在宋代，在宋代，和离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妇女主动提出离婚的诉讼也不鲜见，以致宋人应俊感慨说：&ldo;为妇人者视夫家如过传舍，偶然而合，忽尔而离。&rdo;

来看几则宋代的离婚案例：庞元英《谈薮》记载：&ldo;曹咏侍郎妻硕人厉氏，余姚大族女，始嫁四明曹秀才，与夫不相得，仳离而归，乃适咏。&rdo;这是因夫妻感情不和（不相得）而离的婚。

李廌《师友谈记》记载：&ldo;章元弼顷娶中表陈氏，甚端丽。元弼貌寝陋，嗜学。初，《眉山集》有雕本，元弼得之也，观忘寐。陈氏有言，遂求去，元弼出之。&rdo;这是妻子因为丈夫长得丑、而且冷落了自己而提出离婚。

王明清《玉照新志》记载：&ldo;郑绅者，京师人，少日以宾赞事政府，坐累被逐，贫篓之甚。妻弃去适他人。&rdo;这是妻子嫌弃丈夫贫穷而主动离婚。

洪迈《夷坚志》记载：唐州有个叫王八郞的富商，在外面包了个二奶，嫌弃结发妻子。妻子&ldo;执夫袂，走诣县，县听仳离而中分其赀产。王欲取幼女，妻诉曰：&lso;夫无状，弃妇嬖倡，此女若随之，必流落矣。&rso;县宰义之，遂得女而出居于别村&rdo;。妻子拉着丈夫到公堂闹离婚，法官准离，并判妻子可分得一半家产，获得女儿的抚养权。

宋朝的法律也保护妇女主诉离婚的部分权利，如&ldo;不逞之民娶妻，绐取其财而亡，妻不能自给者，自今即许改适&rdo;，意思是说，丈夫若没有能力赡养妻子，妻子有权利离婚；&ldo;夫出外三年不归，听妻改嫁&rdo;，丈夫离家三年未归，妻子也有权利离婚；&ldo;被夫同居亲属强奸，虽未成，而妻愿离者，听&rdo;，妻子被夫家亲属性侵犯，也有权利提出离婚。这是前所未有的法律对女性离婚权的承认。

不过古代毕竟是男权社会，离婚需要丈夫写一道&ldo;放妻书&rdo;，作为法律上的凭证。唐宋时代的&ldo;放妻书&rdo;写得非常温文尔雅，来看一道敦煌出土的&ldo;放妻书&rdo;：盖闻伉俪情深，夫妇语义重，幽怀合卺之欢，念同牢之乐。夫妻相对，恰似鸳鸯，双飞并膝，花颜共坐，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二体一心。共同床枕于寝间，死同棺椁于坟下，三载结缘，则夫妇相和。三年有怨，则来仇隙。今已不和，想是前世怨家。反目生怨，作为后代增嫉，缘业不遂，见此分离。聚会二亲，以求一别，所有物色书之。相隔之后，更选重官双职之夫，弄影庭前，美逞琴瑟合韵之态。械恐舍结，更莫相谈，千万永辞，布施欢喜。三年衣粮，便献柔仪。伏愿娘子千秋万岁。时&tis;年&tis;月&tis;日&tis;乡百姓&tis;甲放妻书一道。

这不是某一个读书人写的&ldo;放妻书&rdo;，而是流行于敦煌一带民间通用的&ldo;放妻书&rdo;样本。夫妻好聚好散，相离不出恶声，正是文明的表现。

说到宋朝的女性，许多人都会想起&ldo;缠足&rdo;。一种常见的观点认为，缠足始于宋代，并被宋朝理学家推波助澜，从缠足可见宋朝妇女深受礼教压迫云云。但实际上，缠足并非发端于宋，唐朝时已经出现了缠足的风气，有诗为证：温庭筠《锦鞋赋》：&ldo;耀粲织女之束足&rdo;；杜牧诗：&ldo;钿尺裁量减四分，纤纤玉笋裹轻云。&rdo;从唐至宋，缠足只是流行于上层贵妇和妓女群体的风尚，社会绝大多数的女性是不缠足的。另外，宋人的缠足，指的是将女性足部缠得纤直一些，叫做&ldo;快上马&rdo;，并不是明清时代那种变态的&ldo;三寸金莲&rdo;。

缠足的兴起，也跟宋代理学家毫无关系。我们在宋朝的理学著作中找不出任何支持女子缠足的言论。恰恰相反，我们可以看到一部分理学家是明确反对缠足的。元代笔记《湛渊静语》说：&ldo;宋程伊川家妇女俱不裹足，不贯耳。后唐刘后不及履，跣而出。是可知宋与五代贵族妇女之不尽缠足也。&rdo;程伊川即北宋大理学家程颐。程氏家族直至元代，都坚持不缠足。南宋的车若水在他的《脚气集》中也提出，&ldo;妇人缠足不知始于何时，小儿未四五岁，无罪无辜，而使之受无限之痛苦。缠得小来，不知何用？&rdo;这应该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对缠足陋习的控诉。提出控诉的车若水可是南宋大理学家朱熹的再传弟子。

大体来说，宋代的缠足风气，只是出于上层社会病态审美的产物，跟西欧的束腰、今日的隆胸时尚差不多。到元代时，才出现了性别压迫的意味。如元人伊世珍的《琅环记》称：&ldo;吾闻圣人立女而使之不轻举也，是以裹其足，故所居不过闺阁之内，欲出则有帏车之载，是以无事于足也。&rdo;但在宋代，妇女并不受禁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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