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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炎呢,这你倾向于相信李奎东还是瘸子?”
“这我不信瘸子的,我这人一向从不招脏惹腻。”
和刘会元分手后,我在路边一家电影院买了张票,进去坐着在黑暗里胡思乱想。
银幕上演的是部外国悬疑片:一个彬彬有礼的男人在两个各具风姿的女人之间穿梭。片子放过无数次,彩色已经有些黯淡,还不停出现各种明灭的斑点和划痕,整个片于像是雨后天晴,一些衣着华丽的男女在遥远的异国的花园洋房里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我神不守舍,片子看的断断续续:一个男人在海里驾驶帆船,一个女人在岸上注视着他;小汽车在雨中急驶,亮着灯光的别墅中有一男一女的对话传出;空无一人的卧室,被子拖在地毯上;人们在窃窃私语间杂有隐隐的音乐;机场大厅内人群在走动,一个穿风衣的年轻妇女站在人群中疑视着画外……我想着我在同样嘈杂宽阔的机场大厅里和刘炎相遇的样子。我同值班室的女工作人员说完话转过身来,视线穿过人群和站在那里向这边望的刘炎的视线相遇,她粲然一笑,另一端的沙发坐着的瘸子正好抬起头看到我穿过大厅向刘炎走去。我们眉飞色舞地说话,然后一同走到一旁坐下继续眉飞色舞地交谈。刘炎主要是听,偶尔说上一句,我哈哈大笑,穿礼服长裙的外国男女在一间摆着烛台鲜花的私人餐室的长桌周围就座,男士为女士摆椅……
我们一伙和刘炎说笑着在一间长阔的大餐厅的一张张餐桌旁穿过,正坐在一张餐桌旁的瘸子抬头看我们一个个走过谁也没理他。我们在餐厅远处的一张桌旁围会,我不时欠身起来为刘炎递东西……银幕上的人在饭店的走廊里走,我们也在饭店的走廊里走;银幕上的人进房间坐下,我们也进房间坐下;银幕上的人上床我们也上床,也一起呻吟;窗帘也飘动……
电影完了,影院顶穹的无数只灯一起she下橙色的光芒,我坐在原处,相当愤怒,这不是我和刘炎的故事,当然我们也如同他人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上床,但这一切决不会笼罩在某种罪行的氛围下,我相信我和刘炎是在人群中相识,众目睽睽之下的偶一回眸,但我同样相信斯时斯地我决笑不出来……我拿出照片,看着相隔久远的年代一动不动垂着眼睛坐在昏暗的角落里的刘炎,我心里清楚,当我在爱的时候我同平时会判若两人的——除非本来就是扯淡。
走出电影院。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抹不掉的场面,我独自一人在一个昏暗的套房里摆着一张张扑克牌,周围静得象没有人。我猛地站起拉开套间门,另一间屋内,惨白的灯光下,整整齐齐坐着高晋、许逊、汪若海、乔乔和刘炎——瘸子背对人站在墙旮旯。楼下树旁停着一辆后开门的北京吉普,这辆车在这儿停了很久了,车里有人吸烟,时而亮起一颗红红的烟砂。尽管这辆车没有标志,明眼人也能认出这是辆警车。夜色如墨,遥远的天际有几颗徽弱的星辰,对面楼上的人家全在看电视,几乎隔几扇窗户便有一间屋里蒙光闪闪。楼道里很暗很静,楼道灯的定时开关上的绿蒙光熠熠发亮,电视里的人物对白声和其它音响从楼里住户的门底逸出,蒙回在漆黑的楼道里,有人在激烈的争吵有人在哭泣还有人在哈哈大笑,各个频道上的人物正处在不同的情绪中。
这时,楼里一扇门找开了,楼里顿时响起几个人的高声话语接着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下楼而去——那三个找过我的警察从楼门里鱼贯而出,走向吉普车。一个送他们到车前,和他们笑站说着什么,三个警察分头上了车,车门乒乓关上,吉普车开走了。那个人转身往楼走,楼里响起他慢腾腾的上楼脚步声。我从楼上下来,在他家门口看着他一步步走上来。
“你怎么在这儿?”汪若海抬头看见我,毫不吃惊,“警察刚走。”“知道,我看着他们走了才下来的。”我笑着说。
汪若海往黑漆漆的楼道上面看了一眼,打开门,“你一直呆在楼道里?”
“不,我刚飞进来,你们聊的时候我也正在你们头顶上和吴刚聊,美国人把国旗插在他和嫦娥的茶园子里了,嫦娥正和美国人吵。”
汪若海的屋里也正开着电视,但音量开关被推到头没有一点声音,只有画面在不停地变换忽明忽暗。那是一场夏天的欧洲足球杯比赛,看台上的白种男女都穿着花花绿绿的背心短裤戴着墨镜,又跳双叫磉鼓掌又吹口哨无声无息地在乱闹。
“你们挺熟是吗?”“里面那个老家伙当年处理过我。”
“那么说,这事还是和当年发生过的事有联系?”
“这是比较笨的警察的看法,他们总是认为所有的事都互为因果。”
“咱们当年真不讲理对吗?国家已经宣布不打仗了,共存共荣了,咱们还是当兵的脾气,见着资产阶级就压不住火儿,不打不舒坦。”
“什么乱七八糟的?”若海瞪着我,“你是不是刚才正和吴刚侃这些,这会儿还刹不住车呢。”
“咱们是不是订过纪律,自己对谁都得保密,自个也不能知道自个在干什么——这可是头一份儿的铁纪律。
“我可没参加过你的反动会道门,你干吗不说喝鸡血。”
“这就对了,就得这样,谁问咱等告不知道,要没这种精神,咱早让人一窝端了,你受苦了,这么多事让你一个人扛着委屈这么多年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你是不是别进公安局改进精神病院得啦。”汪若海俯向近我,“不是,你干吗呀?你放着好孩子不当非要当强盗,自个往自个脑袋上扣屎盆了,我倒霉是我罪有应得,你好好的何必自找?没你事,我们紧着为你开脱,你还紧着往里钻,你是不是当真活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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