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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地图》(二十五)(9)
方子介愁眉紧锁,神情颓唐,沉默了片刻,说:&ldo;布莱恩的话也许有一些道理,你对时局的观感也无可厚非。可是,就像父母身世皆乃命里注定一样,国家和民族也不容自己选择。即使国势衰微,内忧外患,也不该推卸应尽的责任。我早就说过,土地和物产仿佛国家的血肉,一脉相传的文化才是国家的灵魂。伯宠,假如你的良知未曾泯灭,怎么甘心自暴自弃,放纵沉沦。&rdo;
&ldo;教授言重了,&rdo;余伯宠感叹,&ldo;凭我一己之力,恐怕无法承担如此深厚的期许。&rdo;
&ldo;怎么不能,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眼前不就是一个弃恶扬善的机会吗。伯宠,请你想一下,倘若得不到有效保护,这些文物的出土还有什么意义?倘若只想把文物占为己有,我们和倒行逆施的伦庭玉又有什么分别?唉,果真是那样的话,你方才对我的救助也全无必要,还不如让我困死在茫茫荒漠里反倒干脆。&rdo;
方子介嗓音嘶哑,脸上布满焦灼和悲切,近乎负气的语调绝不像是矫揉造作。在场的众人无不动容,余伯宠也深感不安,轻轻叹道:&ldo;教授,我理解你的苦衷,但夺取文物既非一人之功,我也不便擅作主张,还得听听合作伙伴的意见。&rdo;
说着,目光游移,首先向卡西列夫望去。卡西列夫耸耸肩膀,扬起手里的一包银洋笑道:&ldo;你可以将我排除在分配计划以外,有了这么多现金,我和弟兄们的买卖已经够本了。&rdo;
余伯宠微微一笑,目光又转向哈尔克,未及开口,哈尔克已大声嚷道:&ldo;为什么看我?我答应进入沙漠只是来对付姓伦的坏蛋,和这些旧家什破木简有什么关系?&rdo;
最后,余伯宠看着苏珊,稍显犹豫地询问:&ldo;苏珊,此时此刻,你总会有一些想法吧。&rdo;
&ldo;是的,&rdo;苏珊果断回答,&ldo;我认为你应该顺从方教授的意愿。&rdo;
&ldo;什嘛?&rdo;余伯宠惊诧地说,&ldo;你翻山越岭赶赴西域不就是为了寻找这批文物吗?&rdo;
&ldo;不错,&rdo;苏珊说,&ldo;我来到西域是为了寻找楼兰文物,但究其根本,也是想让我父亲的发掘成果不至于埋没。如今看来,这个目标已然实现,我还有什么理由感到遗憾呢?&rdo;
&ldo;这么说,&rdo;余伯宠犹自疑惑,&ldo;你已经决定放弃……难道一点也不后悔吗?&rdo;
&ldo;为什么后悔?&rdo;苏珊晏然自若,&ldo;经历了这一番风云变幻,使我明白了不少事情,一个人切忌贪心不足,否则永远不会有快乐的时候。伯宠,我能够几次摆脱厄运,又能在彻底绝望的情形下与你重逢,已经是上帝的格外眷顾。除此之外,似乎不该有更多的奢求。况且,方教授的民族情感和维护文物的信念令人敬佩,如果你的救援行动是代表正义的话,又怎么可以让这份热忱受到伤害呢?&rdo;
余伯宠更加意外,实际上他何尝不想成全方子介的苦心,但基于获取楼兰文物也是苏珊念念不忘的夙愿,内心不免颇费斟酌,谁知看到苏珊的态度竟如此慷慨洒脱,不由得如释重负。随即把那些交通证件连同剩余的银洋一起递给方子介,笑着说:&ldo;恭喜了,教授,你已经赢得了这批文物的支配权,但愿你可以给它们安排一个理想的归宿。&rdo;
方子介喜出望外,热泪盈眶,嘴角牵动了几下,像是要开口致谢,却由于过分激动,最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消除了分歧,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大家开始忙着收拾行李,整顿车马,即将踏上归程。此时营地周围还倒卧着七八个毙命的侍卫,虽然都是伦庭玉的&ldo;死党&rdo;,却也是身不由己的傀儡,任其抛尸荒野毕竟于心不忍,于是余伯宠嘱咐民工加以掩埋,也算稍稍告慰一下不幸的亡灵。
和别人的轻松相比,苏珊却惘然若失。自从了解真相,她对哈尔克就怀着一份难以弥补的歉疚。偶尔偷窥探望,眼光正巧和对方相遇,不禁如芒在背,面红耳赤。
哈尔克见状徐步走来,若无其事地笑道:&ldo;你害羞的样子还真好看,小余这家伙倒是艳福不浅。&rdo;
&ldo;哈尔克,实在抱歉……&rdo;苏珊嗫嚅着。
&ldo;嗨,有什么可抱歉的。&rdo;哈尔克摆了摆手,&ldo;就要离开沙漠了,趁早把那些不痛快的记忆都丢在这个鬼地方吧。&rdo;
话说得轻巧,做起来又谈何容易,尤其看到哈尔克右手上的绷带血渍宛然,苏珊的负罪感便无从排遣,但沉思冥想,又有几分挥之不去的迷惑。&ldo;你和伯宠的计划虽属机密,却也不必对我隐瞒得滴水不露吧。如果事先给予一点暗示,也许所有的误会都不存在了。&rdo;
&ldo;傻姑娘,你以为自己是个善于掩饰的人吗?&rdo;哈尔克说,&ldo;即便假意屈从伦庭玉,眼神里也总是燃烧着仇恨的怒火。知道么,每次伦庭玉召见你的时候,唐怀远就会把上膛的手枪揣在兜里。&rdo;
&ldo;啊,&rdo;苏珊恍然惊醒,&ldo;你已经察觉……奸诈的伦庭玉从来没有信任过我,所以那晚故意闯入营帐寻衅滋事,就是想及时制止我的鲁莽行动。&rdo;
&ldo;是呀,我总不能眼看着你以卵击石,只有设法转移视线,却没料到你的反应如此激烈。&rdo;哈尔克苦笑,&ldo;不过,这样也好,被你一闹,伦庭玉对我的戒备明显放松,以至于最后落入我们的陷阱。&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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