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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宵行未央 九（第2页）

过了不久，他睁开双眼。也许是自己太累了，神经过于紧张，或者是这种天生的多疑所致：整个酒窖除了他和小狼孩们，再也没有任何散发出灵气的生物。如果他预料之中的人真的隐藏在黑暗之中，那此人要么是一具尸体，要么就是非常擅于隐藏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散布在空气中的艾灰开始向他倒流，一瞬间重新聚集在他的掌心，灰尘不断碰撞移动，最后化成一个圆柱。艾灰流随着他的呼吸利箭般射出，直奔酒窖深处，灰烬在酒桶间穿梭游走，转眼便走过了大半个酒窖。

他寻找的终于出现，灰烬忽然间与某个物体撞击，轰然炸裂成粉尘，灰烬附着在这个物体上，形成一个人的轮廓。

未等孑灵做出反应，一股微弱的灵气震荡而出，将艾灰尽数拂去，随后只听啪的一声，此人再次消失在黑暗中。孑灵这次没有犹豫，松开对艾灰的牵引，空气中再度散出那股烧焦气味。

“抓住你了。”孑灵灵气汇于足尖，整个人窜向楼梯口，他推测此人一定会奔向出口，这个人一向谨慎。

楼梯的红木倒映着些许光亮，那人身轻如燕，飞奔之中却不留丝毫声响，而且一席黑衣黑裤，连面孔都被遮的严严实实。孑灵止步出拳，这一拳如雷似电，却只是擦过他的袖口，那人向后一仰，整个人依靠在楼梯扶手上。

他擒住孑灵未收回的右臂，灵巧的俯身向后挪了半步，意图将他的右臂直接折断，孑灵第三次将灵气贯入手臂，再而震荡而出。然而那黑衣人似乎提前预知到他的灵力，反而松开手向后一个回旋，再度隐于黑黢黢的酒窖中。

黑衣人风驰电掣般的身手让他愣了一愣，更何况是一个灵气如此薄弱的人。

孑灵放缓步子，踏入酒桶迷阵之中，艾灰依旧在蔓延，现在任何大的动都不会再逃过他的感官。

黑衣人——无论他是谁，现在被困在酒窖，两个人同样谨小慎微的挪着步子，孑灵很不想睁开他的若火之瞳，他的疲惫让自己连带周遭全部的灵气都瑟瑟发抖，极不稳定。

孑灵来到一个酒桶形成的十字路口，细微的灰尘停滞在空中，没有任何波动。黑衣人没有犹豫，即便他意识到任何举动都会惊扰到这些艾蒿虫子，他跃出黑暗，腾身一脚在半空中踢出，直奔孑灵胸口。嗖的一声划破空气，孑灵双臂交叉接下这一脚，却不曾想其力之大，大到他急忙用灵力向后一蹬，才缓去三成力道。

孑灵整个身体都随之一震，向后退了一丈之远，那人抓住机会，直接直拳而出，拳背擦过孑灵鬓角，又忽而收手擒住他的肩膀，左膝高提顶向腹部。孑灵与他拼力不过，顺势拉住他的左臂，贯周身灵力向前一甩，将黑衣人甩出，那人在空中翻了一周，落地毫无声响。

两人间隔着一个大酒桶，孑灵松了松肩膀，三四个渗血指印渗透了衬衫。他以为身前这个黑衣人会继续出手，但他却身形一闪，再度缩进了黑暗，而他所去的方向正是那几个小狼孩所在的窗台。孑灵慢了一拍，二人在酒窖之中疾驰，一个灵力一跃便是几米，另一个单凭脚力竟毫不逊色。孑灵在酒桶的间隔中紧盯他的身影，那人脚下猛地一发力，又在空中以酒桶垫脚，直接绕了半个圆回旋到孑灵身前。

这一脚的力道又不知较刚刚大出多少，孑灵匆忙躲开，二人换了个位置，黑衣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再次消失在酒桶之后。孑灵没有追上去，他不想再白费力气。他再度将散布在酒窖中的艾灰汇集，灰尘在他指尖起舞，缠绕上升，然后不紧不慢的化一团烟雾开始环绕四周的酒桶。

孑灵动了动已经结痂的手指，两指对着右侧的酒桶轻轻一弹，水是上乘传灵媒介，而这一大桶酒更是将这指尖迸发出的灵气数以十倍的扩大，到了酒桶的另一端，已是千层万浪，波涛汹涌。只听砰的一声，又传来一阵轰鸣，最后酒哗啦啦的在地面流淌，孑灵绕过酒桶，被撞倒开裂的酒桶不断的向外喷溅，而那黑衣人又不知去向。

他不会是人类。孑灵心想，他从未见过灵力如此微弱之人能有这么强的力量。

或者说是如此坚定的意志，他摇了摇头。

酒肆意奔流，很快涌向整个酒窖，更为强烈的酒气冲散了他的艾蒿灰尘，而此时栖原夜晚天空中最后的几丝光亮也逐渐褪去，他退向窗边，来到开阔地带。

背对着窗，这股乌云遮天蔽日的卷过，他看着最后的光在脚边消失，随后在纯粹的黑暗中，身前袭来一阵风。

孑灵感受着疾风与酒香，搪过冲拳与扫腿，黑衣人的力道依旧入木三分，但却失去了一些准头。又是一个飞身起脚，孑灵接下这一脚，出手劈向他的脖颈，不料那人又单手支撑地面勾脚回踢，孑灵感到肩膀又一麻，向后连退了几步。

我真该练练武术了。他想。

孑灵蹬地退到窗边，这时那几个小狼孩早已酒劲上脑，睡死了过去，他用灵气将窗完全打开，在黑暗中用力一推，四个小孩顺窗而下，飞了出去。他隐约听到阿辉在半空中的叫喊，然后将窗关严。

乌云的短暂拜访结束了，趁着光，黑衣人的拳头及时到达，而孑灵运全身的灵气于掌心一点骤然而出，刹那间好似一股被困在小盒子中的飓风，足以摧毁沿途的一切。

那人感到了这股灵力，及时收拳，但依旧被振出几丈远，这一震将灵气震入他的各个穴位，他捂住胸口，在原地晃了晃。

孑灵挥了挥手，蕴含于酒、空气、石头中的灵气尽数收回，又是纵身向前震臂，整个酒窖嗡的一声，忽然爆发的灵气冲击着两人的耳膜，黑衣人眼看着灵气如归墟的万丈落水拍向自己，就如同山崩于头顶。

叶孑灵知道这将结束这场打斗，而他猜的没错。

黑衣人俯身抽出一捧沙状物体，迎着灵气流一撒，然后纵身向后跃起，那捧沙映着稀疏的光发出红色的光，一瞬间整个酒窖都被红色的斑点充满，孑灵似乎被这股黑红相间吸引，这在灵界是难得一见的颜色。

殷沙——遇流灵而燃红火。孑灵来不及收回灵气，他只是伸手遮住了脸。然后一切就突然发生了，殷沙与流动的灵气碰撞，相互摩擦，上千个红色火苗刹那间燃起，红火从无数个方向点燃灵气，同时也抽走了酒窖所有的空气，形成了一团瑰丽而纯粹的赤色火云。

火就像九月的初霜，侵袭了每一寸空间——尤其是地面上随处可见的酒，窒息、炙热等无数种感受涌向孑灵，窗户首先破碎，然后他毫无抵抗的飞出窗外。

火直喷出窗外几丈远，碰到墙的火云竟折返后依旧在燃烧，不过多亏酒窖中没有任何木制物体，当全部灵气与漏掉了的酒都被烧尽，这股火云也骤然消失。只剩下烧至乌黑的理石地面，宵行阁好像喷了一口火，然后再度陷入沉寂。

早在红火上身前，他就被震出窗外。孑灵坠落着，任凭风吹打着自己的身躯。他甚至闭上双眼，不再去思考任何事情，只是享受着这短暂的坠落，即便他知道这坠落的终点。

噗通，他掉进水中，水是温热的，水中蕴含的灵气迅速游进他的灵脉，他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这水更像是无底之湖，于是便是无尽的沉没，直到最后一缕光芒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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