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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真言丹（第2页）

银铃摇摇，车身晃荡，有如心旌。

没想到自己就要去见皇上了，那个——让杨家满门抄斩的皇上。

想到这里，杨薏陵不由得攥住衣角。满门献血，yin阳相隔，这样的仇恨岂是顷刻就能报，自己然而既然苟活，就此献媚取宠罢，只有这样才能有朝一日让杨家沉冤昭雪，才能让远在川蜀的弟妹有望回京。

银铃声停下，皇上所居的寝殿——养元殿到了。

海兰已经退下，养元殿院中除了掌灯的宫女以外，另有几位宫女见车停下都迎了上来，将杨薏陵带入殿内。养元殿是皇上所居，比起景泰宫自然更加出色，虽是夜深，杨薏陵也能隐约瞧见殿内堆纱叠绉，祥龙云纹。在静谧的月光的下，这里的一切都繁华得有些不真实。宫女们簇拥着杨薏陵而入，随后又悄悄退下，偌大的养元殿里悄然无声，杨薏陵心中一紧，也不敢抬头多看，忙跪下请安道：“嫔妾景泰宫醉宝林杨氏，祝皇上万福金安。”

“宝林免礼。”

李承天原来正端坐在他的江海龙牙chuang上，见杨薏陵来微微shen手一掀帘子，绣着祥瑞灵兽的联珠chuang帐上垂下的上好的玉珠便互相撞击，发出悦耳的泠泠声响。殿内龙延香的气息缭绕，而他的脸上微微透着倦色。

杨薏陵谢恩起身，见李承天不欲开口，便先道：“皇上可是太过操劳政事，这脸色瞧着很不大好呢。”

“良和体弱多病，朕今日陪着她玩了一个下午，小孩子的精力是旺盛的，朕却是有些疲劳了。”李承天说着，漫不经心的目光在杨薏陵头上微微扫过，然后突然道，“你已经是宫嫔了，怎么还带着这支玉簪？”

慕可姬所赠这玉簪虽是格外朴素，实则质地上乘，成色通翠，杨薏陵觉得伴圣驾时佩戴并不失礼，听李承天如此问，连忙道：“这玉簪......是嫔妾的一位故人所赠，嫔妾乃戴罪之身，恐怕此生再无缘与她相见，所以一直将这玉簪留在身旁，悉心保存。”

良久没有得到李承天的答复，杨薏陵忧虑之时，忽闻一声轻叹。

“雪儿......今年的花灯节，其实也算是朕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了。”

杨薏陵听他陡然转折，心里一惊，正不知李承天用意如何，接着又听他道：“情意相通，琴瑟和谐，一直是朕心中所愿。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皇上......皇上此语言重了，嫔妾身为宝林应为皇上解忧，但皇上真正的妻子是皇后娘娘，嫔妾万万不敢僭越......”杨薏陵闻言更是吃惊，李承天何出此语？今年花灯节时，娘亲童氏病重，故而杨薏陵一直守在杨府之中照顾娘亲，并没有和弟妹一起去集市上玩，自然也没有遇到什么人。难不成李承天是把她错认成了某个人？杨薏陵心中一凛，顿时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却也危险如刀山火海的机遇，却也是自己死里逃生、忽蒙圣眷的最大原因。

“是朕有愧于你。朕是皇上，贵为九五之尊，可很多事情其实都是身不由己的。雪儿，你知道吗，在杨府看你戴着那支玉簪的那一瞬间，朕的心里在惊喜之余，是多么的懊悔。而在将你带入深宫之中，也好几日都没来看过你，实在是朕得过错。”李承天抓住杨薏陵的手腕，将她猛地带入怀中，甚至连自称也变了，“雪儿——我是六郎——”

“六......六郎？”杨薏陵心中隐约的猜想被证实，心一横，赶紧顺着说下去，“六郎！六郎！真的是你！雪儿本以为此生再无缘相见——”亲昵地叫了几遍这个名字，杨薏陵忽然想起真正和自己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周蕴真，不由得悲从中来，竟假戏真做，真有动情的泪水顺着她薄玉般的脸颊缓缓落下。李承天看见，果然又爱又怜，轻轻一拍她的后背道，“是我。”

待杨薏陵抽噎得好些，李承天才宽慰笑道：“虽说造化弄人，但朕可不是到你身边了？你可别只顾着落泪珠子。”说着又轻佻一笑，“雪儿身上用的是什么香？如此别致雅趣，朕倒好像是从未闻过。”

“回皇上，是嫔妾幼时，在家同医女研究偶然而得的一种香，这京城可也就独嫔妾一份儿的。这香不同于普通香料，只需要一点就能让香味盈满整个屋子，但气味淡雅，若有若无，嫔妾入宫后，就又重新进行了仿制。皇上闻着可还喜欢？”杨薏陵说着，微微有些得意，“这香名唤‘冷萼无言’。”

“‘冷萼无言’？是甘愿只做一片萼叶的意思么？不似寻常香料那样冲头冲脑，但又绵延无尽，长久不绝——却也是个‘春风吹又生’的。”李承天说着取下杨薏陵头上那支羊脂白玉簪在桌上放好，用手轻轻地把wan着她散下的一头如瀑青丝，“朕很喜欢。雪儿这样蕙质兰心，能不能告诉朕这‘独一份儿’的香是如何配制的？朕总也不懂这些。”

杨薏陵掩口笑道：“皇上日理万机、手握乾坤，哪会下功夫研究姑娘家的东西？只怕嫔妾说了，皇上一时也听不懂的呢。”

李承天却不由得突然握了她的手道：“如若雪儿天天讲给朕听，朕还能听不懂么？”

暮色深沉，只剩下桌上一对龙凤喜烛燃得通夜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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