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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一瞧,只见一个青衣小内监垂头候在凤尾竹照壁下,虽是汗如雨下,却不肯抬袖擦拭。听见我的脚步声,忙上前行礼。他不是梨园的小内监,更不是内宫的,而是睿平郡王高思诚时常带进宫听琴的王府小厮。
绿萼正捧着塞满了冰的梅子汤食盒跟在我身后,我转头道:&ldo;绿萼留在漱玉斋歇息,我去去便回。&rdo;绿萼看看我,又看看那小内监,甚是疑惑。小内监忙上前接过食盒,也不多话,只道:&ldo;大人请。&rdo;绿萼不敢违拗,只得递了伞给我,屈一屈膝站在门口目送我远去。
来到梨园,四处都静悄悄的。梨树林碧色深沉,蔫搭搭的萎靡不振。两个小旦正在台上练习云步,心无旁骛,目不斜视。
我笑道:&ldo;戏呢?&rdo;
小内监躬身道:&ldo;天气暑热,好戏都在师父那儿。&rdo;
我微微一笑:&ldo;你们王爷和王妃好么?是几时回京的?&rdo;
小内监道:&ldo;我们王爷和王妃昨天半夜得到苗佳人难产的消息,当即便从景园启程了。天不亮便回到京城了。&rdo;
我甚是诧异,想不到睿平郡王夫妇对若兰如此重视:&ldo;王爷与王妃天亮再动身不迟,何必夜半就出发?天不亮,连城门都没有开。&rdo;
小内监道:&ldo;正是。王爷与王妃回到京城,等了好一会儿才能进城。&rdo;
睿平郡王高思诚竟如此谦和,以郡王之尊,竟不肯提前叫开城门:&ldo;王爷与王妃对苗佳人当真是好。&rdo;
小内监道:&ldo;这是自然,自从苗佳人进府,王妃待她就像自己的亲姐姐。王爷虽不常和苗佳人说话,但也常常向王妃询问近况,将苗佳人在府中的情形写信告诉昌平郡王。&rdo;
睿平郡王的继室王妃邢茜倩的亲姐姐正是昱贵妃邢茜仪。我不觉暗笑,又问道:&ldo;苗佳人的事太后知道了么?&rdo;
小内监道:&ldo;深更半夜的,王爷如何敢惊动太后?不过想来这会儿也该知道了。&rdo;
正说着,已到了师广日的小院门前。我驻足笑问:&ldo;王爷到梨园来,是为了听师师父弹琴的么?&rdo;
小内监道:&ldo;回大人,我们王爷今早一回府便听说大人昨夜去过了王府,便立刻进宫了。因想着两宫不在,进内宫不便,所以才请大人到梨园一叙。&rdo;
梨树林的深处,那扇薄薄的不起眼的木门后是静谧无忧的世外桃源,如今,也都充满了无穷的烦恼。只听琴音低沉郁闷,隐含无尽悲怒。师广日的声音嘶哑而冷淡:&ldo;殿下的琴音泄露了心声。&rdo;
高思诚没有回答,琴声陡然转急,峻峭如险峰拔地而起。在炎炎烈日下站着,我只觉心中一片冰寒。只听铮的一声,琴声戛然而止。师广日道:&ldo;琴弦断了。恰好有客到。&rdo;我略略整一整衣衫,收了伞静候。不多时,只见一张枯瘦蜡黄的面孔探了出来,一言不发地迎我进去。
琴室中焚着沉水香,一炷寒烟袅袅。睿平郡王高思诚跽坐在低矮的破旧长几旁,面前放着一把海月清辉琴。琴断了一弦,如枯枝蜷曲。我独自走了进去。师广日深深一揖,掩上门退了出去。我上前依依行礼:&ldo;女录朱氏拜见王爷,王爷万福。&rdo;
高思诚起身还礼:&ldo;大人不必多礼,请坐。&rdo;
我也不客气,与高思诚对面而坐。琴室中光线昏暗,高思诚清俊的面孔上附上了一层暗沉沉的倦色,惊怒之气在平静的目光下暗自汹涌。不一时,小内监送了冰镇梅子汤进来,一人斟了一杯。高思诚道:&ldo;此茶从何而来?&rdo;
我笑道:&ldo;玉机得知王爷进宫,特地备了拿过来的。还请王爷莫嫌玉机简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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