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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第1页)

&ldo;这不是你的家。&rdo;无念道。

&ldo;这是我的家。&rdo;福儿说。&ldo;这里就是我的家。&rdo;

她是最初的那具药人。但也只是一个五六岁时被父母遗弃的孩子。她在乞丐堆里饿了两天,浑浑噩噩地被那位炼毒的修士捡走。从福儿懂事开始,就知道自己要尝试非常残酷的疼痛,才能从那个修士的身上得到一点关怀。

他砍掉她的肢体,用蔓延的藤蔓代替。他把福儿的五脏六腑用毒药涂满,在她身上用刀刻出许多阵法和咒文,每次她乖巧地忍下来,修士就会摸摸她的头发,说:&ldo;乖女儿,我给你买糖吃。&rdo;

可是这话听了好多遍,福儿还是没从修士手中得到哪怕一块糖果。她最初是想要吃糖,后来只是想要他的抚摸,最后,她想听对方叫她&ldo;乖女儿。&rdo;

但她越来越不像个人类了,她的身上开始腐烂、然后又愈合,她的嗓音变得嘶哑、听不出是个女孩子。她变成了一个内脏会随时溃烂更换的怪物,每次见到他时,只听见他沉醉的惊叹:&ldo;你居然还没有死!你是我最好的……最好的,杰作。&rdo;

福儿时刻处在煎熬当中,她的内脏更替,身体的每一寸都扭曲异化,肌肤如同水泡一样浮起又破灭。她用畸形的身体爬过去,用头蹭他的手。但修士却飞快地躲开了,他说:&ldo;我一定会因为你修为大进的!&rdo;

福儿又蹭了过来,她丑陋的脸庞贴在他的手心里。

&ldo;不要再过来了。&rdo;修士皱起眉,&ldo;你是我的药人,除了助我修炼之外本来就没什么用,你应该听从我的命令。&rdo;

她僵住了。

她想,她一直听的,一直听从他的命令。福儿闭上眼,只有这次格外不服管教,她再次靠了上去,想让他抚摸自己的发丝,她想要从他随意敷衍的触摸中,幻想一下母亲的温度‐‐在福儿破损的脑海里,总是恍惚浮现出一只牵着她走过小巷的手,寒风凛冽,她听见巷尾有梅子糖的叫卖声。

福儿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于是母亲蹲下来问她:&ldo;你想要吃梅子糖吗?&rdo;福儿不敢点头,家里有什么都是先给弟弟的,她怕自己要得太多会被骂,爹常常说她是赔钱货,迟早要扔掉她。她还小,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但她天然地害怕。

母亲从缝在里衣的口袋中掏了很久,只掏出一个可怜的铜板。她带着福儿去买了糖,递给她。女孩儿小心翼翼地看了她很久,终于剥开了糖纸,她看到母亲偷偷抹泪,让她站在这里不要离开,福儿乖巧地点点头。

但母亲再也没有回来。

&ldo;啪。&rdo;

把她做成药人的修士没有摸她的头,而是不耐烦地打了她一巴掌:&ldo;我不是你爹,你还真当自己是我女儿了,滚开!&rdo;

她呆呆地看着对方,身体的深绿色的花纹涌动地浮现,她的肌肤不断扭曲,手臂变成了沾满毒素的藤蔓。福儿爬了过去,用藤蔓掐住了修士的脖子,在他诧异惊恐的视线当中,扯断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

&ldo;你要干什么!你居然敢反抗我,我动动手指就能‐‐啊!&rdo;

他的咒骂之声不绝于耳。但她一个字都没有听到,她抱着扯断的手蹭了蹭,喃喃地跟自己说:&ldo;福儿乖,再乖一点娘就来接福儿了。福儿听话,爹说要给福儿买糖吃的……&rdo;

她爬出了这具满是药人的毒窟。在她身后,那个被扯断了手修士重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但他变成了异种巨兽,身躯完全被她腐蚀异化了,异种毫无理智地冲出毒窟,冲向附近的城镇。

从那以后,她总是半梦半醒,浑浑噩噩地不断躲藏。直到她学会怎样掩藏自己,怎样收敛身上的腐蚀气息,她扒掉一个又一个小孩的皮囊,把它们穿戴在自己身上。她混迹在每一个城镇的乞丐堆中,手上充满冻疮和伤痕,在每一座异种祸乱的聚集地里,她躲藏在最角落里,脏兮兮的,像一具尸体。只有成年女性路过时,她才会抬起头,试探地喃喃:&ldo;娘亲……&rdo;

娘亲来接福儿了吗?

这样半睡半醒、混乱不堪的日子,她过了三十多年。异种祸乱的地区越来越少,她好不容易才扒掉一具小孩的皮囊,福儿把自己塞了进去,昏睡在墙角恢复精力。她已经失望了一万次,不再聆听女人的脚步,直到一双手突然把自己拉了起来,就像是从泥地里拔出了一根伤痕累累的小胡萝卜。

她听到女人的声音。

&ldo;啧,这孩子好像还活着啊,&rdo;她说,&ldo;小姑娘,你记得自己爹娘在哪儿吗?我顺手把你送回去。&rdo;

福儿抬起头,她模糊地看见一双异色的眼睛。

&ldo;不记得了?&rdo;黎翡有点意外,&ldo;你是不是不敢说啊,我长得……哦,无念你来,我忘记掩饰特征了,好像吓到她了。&rdo;

她正要把小女孩递到无念怀里,身前的小姑娘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她扑上来环住黎翡的脖颈,埋在她肩膀上,念念叨叨地说:&ldo;娘……娘亲……福儿不吃糖了,我不要了,你别把我放在那儿,别把我放在那里,我什么都不要了……&rdo;

黎翡怔了一下,伸手试探着覆盖住她的背,然后摸了摸小女孩打结在一起的头发,她下意识地说:&ldo;没事没事,别哭啊。&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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