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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元看着他写字的手,低声问:“你不怕吗?这样下去,你会得罪很多人。那些抹杀历史的人,那些篡改真相的人,他们不会允许你继续。”
“我知道。”他合上残卷,“可正因为有人想掩盖,我才更要写。名字是最弱小的东西,轻轻一笔就能抹去;可也是最强韧的东西,只要有人念一次,它就活着。”
翌日清晨,他们启程北行。
沿途所见,尽是战后疮痍。村庄十室九空,田地荒芜,偶有老人枯坐门前,眼神空洞。每当有人问起过往,他们总是摇头:“不提了,不提了……提了心痛。”
可在某个小镇的祠堂里,他们发现了一面墙。
墙上贴满了纸条,密密麻麻,全是名字。
“张大勇,阵亡于狼脊关东坡。”
“李秀兰,随军医队殉职,年二十三。”
“赵家五子,俱没于边关,无尸可寻。”
纸条下方写着一行小字:“凡我乡亲,若有知昔日战死者事迹者,请书其名,留于此墙,勿使忠魂成野鬼。”
陈小满站在墙前,久久不能言语。
“这不是我们做的。”阿元轻声道。
“是。”他说,“是有人跟上了我们的脚步。”
他们在祠堂住了一夜,将少年所述之事补录入《失名录》,并留下三份抄本,赠予当地长者。临行前,一位白发老妇拉住他的手,哽咽道:“我儿也死在那场仗里……没人说他是英雄,都说他是叛徒……可我知道,他不会逃……他从小就说,宁可站着死,不肯跪着活。”
陈小满点头:“那我替您记下他的名字。”
“他叫陈石头。”老妇流泪,“爱吃甜糕,最爱听我说故事……他走那天,我还给他缝了新鞋垫……可他没穿走。”
名字落下那一刻,残灯忽明,七环轻响,似有回应。
他们继续北行,穿越戈壁,翻越雪山,终于抵达狼脊关。
关城早已倾颓,城墙断裂,烽火台坍塌,遍地白骨与锈甲混杂。风卷黄沙,如诉如泣。
陈小满立于关顶,取出听风令,高举向天。
“我以听风令持令者之名,召告四方??凡曾守此关者,无论有名无名,无论尸骨存否,今日,我来接你们回家!”
残灯腾空,七环齐鸣,钟影再现苍穹。
**咚!!!**
第一声钟响,大地震动。
沙土之下,数百具遗骸缓缓浮现,每具骨头上都缠绕着红线,如同归墟钟声的印记。有些盔甲尚存编号,有些只剩半块腰牌,更有甚者,连身份都无法辨认。
“我叫王虎……第三哨左营……”一道声音响起。
“我叫周青娥……军中医女……我会治刀伤……”又一道。
“我是无名人……只记得我兄弟叫我‘狗蛋’……我们一起长大……他死在我背上……”
声音越来越多,汇聚成河。
陈小满跪地,一一记录,将名字刻于石碑之上。阿元则吹响断笛,曲调哀婉,却是归墟安魂调的变奏,引导亡魂安宁。
三日后,他们在关前立起一座巨碑,上书:
>**“狼脊五百士,守土不退,血染黄沙。名或佚,魂不灭。今有陈小满,代世人铭记。”**
碑成之日,天降细雨,洗净尘埃。
当晚,陈小满梦见那位雪中老道士再次出现。这一次,老道士转过身来,面容模糊,却对他点了点头,然后伸手一指,指向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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