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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16第二日（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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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天还蒙蒙亮，杨老板就告辞了。黎慕军和黎得水坚持用拖轮送他到后坪，此外还赠送给杨老板盐、糖各一袋，米两大包，还有一缸豆油。乌海老爹，格拉，杨氏三兄弟和秦永顺等紧紧拉住众人的手，依依惜别。短短几天，这些既朴实又剽悍的汉子们和众人间已经有了真挚的友情，大家约好一定再相会。后坪距离永定城才十几里水路，没多久拖轮完成任务回来了。永定城和慈利有很多不同之处，首先，主城站立在澧水的西面的向阳坡上。眼前的永定城迎着初升的太阳，活脱脱是向世人展开了一幅优美的山水诗画。

站在船上看，东面的天门山脉像一道天然的屏风矗立着，尽管有白云袅绕，那因山壁崩塌而使山体上部洞开的“天门”，依然清晰可见。高而宽的洞门镶嵌在上面，远远望去，如一扇天门悬挂在高空，显得十分雄伟壮观，它时时提醒你，只有大自然才具有如此鬼斧神工的能力。山脚下的稻田里，青翠的稻谷已经刚刚开始抽穗，成片的稻子随风而舞，就像一支大军在演习操练。澧水的那一边，永定城依山傍水，像一头猛虎在阳光下懒懒地躺卧着，码头就像它的脚，悠悠地浸入到澧水的万倾清流之中，这种雄姿娇态，别有一番风情。“这儿的风水太绝了！”?严力归惊喜的叫出声来。接着他高兴地向大家解说：“看，东南面的山峰挺拔雄伟，如同宝殿屏风巍峨壮观，更加天门洞开，世人景仰；而附近群山又如护从般簇拥有势，顿现尊贵。再看永定城，依山傍水，它西北面的青岩山，石壁嶙峋且无缺口，风水关得很紧很紧。朝北看，子午穿澧水，逶迤南下，把这一带的风风水水全给带活了。

那澧水更是眷峦有情，横流而过如同玉带环腰，蜿蜒而去。山有山势，水有水情，这真是一等一的好风水，世上少有，世上少有。”说着说着，他完全沉浸了，忘记了周围的人，一个人自顾自呆呆地看着，嘴里还喃喃有语。黎慕军也在张望着，也感到这儿的山水的确秀美壮观。猛回头，无意之间，黎慕军从站在边上的船长黄金忠的一瞥眼神中居然感到了一丝怪怪。很久以来，中国人对时间的衡量单位太粗糙了。人们把一天分为十二时辰，再无细分。于是什么“一袋烟”，“一柱香”，“一顿饭”等等中国特色的时间单位应运而生了。可抽烟，点香，吃饭不但因人因异，而且烟袋的大小，香的粗细，饭局的丰简更是变数，这里缺乏客观性、科学性就不用说了，更要命的是这类诸多模糊的说法相互之间就无法互相统一，形成不了一个统一的、标准的计量单位系统。在这里，西洋人把一天分割为二十四小时，把一小时分成六十分钟，把一分钟再分为六十秒，这种时分秒的计时体系就有权威性和实用性。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像人类使用工具意味着人类手脚的延展，时间量化体系的确立使得我们能抓住时光，等于生命的延长。

令人费解的是，国人对于西洋来的钟和表，始终把它们只当作高级工艺品供奉在深宫豪宅里，让显贵达官欣赏，而没有人进一步想到把它们作为仪器或工具推而广之。中国，在这里又慢了一步。不过，就是拿秒这个时间最小的单位来衡量，黄金忠的一瞥的时间也没这么长。“一瞬间”，黎慕军在这一瞬间似乎捕捉到什么，不知怎的，一种不详的感觉突然闪现在脑海。一般地说，人们认为这种瞬间的印象没有什么根据，因为这是未经思考、未真正认识对方之前的东西。但黎慕军是个很特异的人，总体而言，黎慕军是那种大智若愚的类型，平时不太注重琐碎细小的地方，可真因为如此，他在关键时刻对捕捉到的细微之处的洞察力也超乎寻常的敏锐，似乎冥冥之中赋予了他奇特的第六感。

现在，这个第六感又来了。黄金忠的一瞥中居然带有淡淡的敌意，似乎还有那么点幸灾乐祸的味道。总之，很不友善。联想起黄金忠平日间的寡言少语和那份隔阂，这就提醒黎慕军：在此时此地，千万要警惕，凡事要从各个方面，各个侧面仔细斟酌。对任何不知根底的人，都要有适当的警觉。永定城并不大，在阳光下，民家的炊烟袅袅升起，远处随风而来断断续续的寺院的祷告和念经声，来往的行人如同蚁群般得移动着，城市里隐隐约约的喧哗声都显出了平和和安祥。

永定城里最为显著的是那个土司城。清末，这里的土司参加了反对“改土归流”的土家、苗家的大起义，失败后，土司城成了官家禁地。土家族的土司也不知去向，但是，古老又雄壮的土司城隐隐约约在山坡绿荫中倔强地露出点点滴滴，显得非常神秘和桀骜不驯。黎慕军观看着，感叹着，叮嘱着自己：自从踏上这神秘的丘陵地带，就得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面对这陌生的天地，黎慕军感到自己在变小，似乎要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向云霄。这儿的每一个角落都隐藏着的秘密。历史上，这儿被称为“蛮夷”之地。兵荒过、马乱过、攻守过、征伐过、耕收过、生息过……尽管环境险恶，生命的循进和各族人民对命运的抗争在时光里演进不息，写进书里的全是惊叹号！????黎得水和郭林等人前去打听天门书院了，黎慕军留在船上等待着。忽然船队内档边人声哗然，黎慕军也前去观看。

船队在停靠岸边或码头时，总是一班长段木的驳船靠最内档，拖轮当然在最外档，这样能保持船队的机动性。一班长段木凶悍的外表，往往能有效地挡住外界的干扰和不必要的打探。可今天不对了，一群衣着五彩缤纷的各族妇女，围住了段木，一片叽叽喳喳声。夏天是女人的季节。衣裙褪去了御寒保暖的功效，突出了其装饰的美。女人在这个季节里姹紫嫣红的光彩着。社会文明的进步和女人爱美的天性彼此交叉着，无论是开放的还是保守的，放荡的还是拘谨的，开朗的还是羞涩的，悠闲的还是忙碌的，只要是女人，总会被夏天的太阳击中，忙不迭地翻箱倒柜，不断更换那些最喜爱的服饰。湘西的各族妇女更是这武陵地区特有的亮丽风景，朴实中带着神秘，靓丽中透现出原始的野性。最大的特点就是人人带头饰，个个有颈饰。这儿的苗家女、土家女儿们都喜欢穿金戴银，尤其是头饰、颈饰。

她们特别喜爱银首饰，认为这是吉祥、光明、美丽、富有的象征。每当节庆之时妇女们从头到脚全身缀满了银饰品，琳琅满目，熠熠生辉。有银帽，还有银凤冠，就连女娃子都有手镯和胸饰。除了银头饰，还有银颈饰。颈饰，顾名思义就是套在脖子上的，有银轮圈，还有银扁圈。一般都由五根组成一套。还有的就是银披肩。此外，还有身前身后银饰和镯饰等典型银饰。你想，这么多银器穿戴在身上，在加上身体在走动，叮叮当当的宛如泉水叮咚响。现今这些妇女蜂拥而来，围住了段木。“叮叮当当”的金属声，再加上香脂气混合着女人特有的汗味，把这些兵大哥熏得晕头转向。

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可是她们更难缠。又拉又扯的，到处是“叮叮当当”的金属声，弄得那些穿着兰布大衫的一班似是伙记的士兵，躲也不是，跑也不是，碰又碰不得，真正是尴尬万分。“什么事啊？”?黎慕军向前发话了，那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使得这群女人开始安定下来了。原来这地方只要是有船停泊，就有人来推销各式各样的东西，有瓜子、花生、鸡蛋糕、芝麻薄饼，和能够扯得好长好长的牛皮糖。有米酒、苞谷酒，还有纸烟，甚至大烟土的哩。有兜售竹器麻布土特产的，更有买卖刀具的，当然还有拉客的风尘女。“哦，是做生意的。不过，你们不能上船来，我们船上人是有禁忌的啊！”

黎慕军说话时和和气气的样子，可话的份量不轻。她们当然知道所有的船家都忌讳女人上船，可今天她们太激动了，恰恰忘掉了这一点，她们感到了理亏，人群中有人开始上岸了。可眼前的这支船队，太有诱惑力啦！坚固划一的驳子，崭新的油布，穿着齐整的年轻伙记，大公司才有的火拖抡，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商贾，口袋里的钱多多，谁都会感到极浓厚的趣味。因此一来价钱更可以高升一些，二来东西可以多卖掉一些。

所以码头门前挤满了不少的人，像是做水陆道场大卖场似的，热闹得很。往常的船，一靠岸，船民就急不可耐地上岸，哪怕就是站在陆地上也可不再受那水浪的颠簸。可今天这支船队倒好，都在船上呆着，一个也不下地。这些急于求成的女子，一时间忘记了流俗定成的规矩，纷纷冲上了船，为此犯了船家的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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