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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队人马抵近黄崖关口,守关将领一声令下,数百士兵绞动机轴拉起数千斤重的巨闸,露出山崖下方开凿拓宽的长长的甬道来。一千六百多骑冲进甬道冲向关口北边的出口。
奔驰在甬道之中,王源只感觉整个大地都在颤抖,耳边被轰鸣的马蹄之声充斥着,冰冷的狂风从甬道北边凶猛的冲进来,堵得人不能呼吸。整个人像是被一股洪流裹挟前进,有一种身不由己冲向末路的恐惧感。
但下一刻,眼前豁然开朗,放眼看去,山峦如涛,疾风劲扫,松涛似潮,眨眼之间,黄崖关便被甩在了身后。
山谷宽阔,碎石嶙峋的谷地中显然经过开凿修建,乱石中开出一条十余丈宽的道路来,曲折蜿蜒沿着山谷往北延伸而去。两侧绝壁耸立若斧砍刀削,骤然凸起的几座高峰之上,巨大的堡垒虎踞其上,上边插着的旌旗迎风招展。隐约可听到身后的黄崖关上和两侧山壁上传来低沉雄浑的号角之声,仿佛在给众人送行奏乐一般。
山谷蜿蜒曲折,抵达北边的山谷出口也不过五六里远,但道路确实难行,大队人马冲出黄崖关口之后不久便不得不降下速度,因为碎石道路并不能支持战马狂奔,拉着物资的马车也无法支撑住这般剧烈的颠簸。所以大队兵马很快便成缓缓而行的状态,王源也能借此机会好好观察安禄山苦心经营的黄崖关关口的布置。
两侧的山岭起伏不定,但每有高处,必有烽火台建立,身在谷底,甚至能看到山崖上探身而下往下观瞧的士兵的身影。在几处狭窄的葫芦口,可以看到有人工修建的巨大原木栅栏,栅栏后方隐约可见成堆的巨石和粗大的原木。
王源知道,这些都是滚木檑石。在这样狭窄的山谷上方,这种东西的杀伤力之强不用多说。若是有敌兵冲进谷中进犯黄崖关,单是这几处滚木礌石便可以有效的杀伤敌军并暂时阻断敌军前进的道路,给黄崖关和雄武城的兵马争取大量的准备时间。
王源不得不惊叹这座关口山谷的重要性。若群山之中只有这么一条通道的话,任天神下凡也绝不想从这山谷中进犯,除了迂回绕道而行,几乎无任何突破的办法。
午后时分,大队人马终于走出了群山谷口抵达妫州地界,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道路难行且不说,走在那样的谷底道路,两侧的高崖和设施都给人一种压迫感和不安全感。虽然都知道那些设施是针对敌人,但总是感觉到心中不安。
王源还有另一层担心,那就是公孙兰如果回到雄武城一路跟来的话,这样的关口和谷地她能不能穿越。虽然她武功卓绝,但若不从这捷径走,而是穿越群山的话,任何人都会吃不消,更别提她还要追赶大队人马了。出于这种担忧,王源决定拖延队伍的行程,本来歇息片刻加油赶路可以在天黑前赶到妫州所属的逐鹿县歇脚,但王源以天气寒冷且并不急于赶时间为由在一处叫清风集的地方扎营休息。
严庄和安庆绪虽然不太愿意露营在小集镇上,但这等小事也范不着和王源对着干,安庆绪骂了几句后也就同意了。阴沉的天气让天黑的很快,天气寒冷,众人也都不愿出帐篷。晚间和严庄和安庆绪喝了两碗酒之后,王源便早早的回到自己帐篷里,坐在火堆边一边烤火一边等待公孙兰的归队。
在王源的估计中,公孙兰要是能顺利通过黄崖关的话,今天夜里无论如何也会归来。然而坐在火堆边到了半夜,也没有丝毫的公孙兰归来的动静。青云儿催促王源去休息,王源也只好上床睡觉,一觉醒来到次日上午开拔,公孙兰依旧没有任何的消息。王源只得自我安慰公孙兰武功高强不会出事,但心却已经有些恐慌。
大队人马又走了一日,过了逐鹿县向妫州郡治所所在的清夷军进发,一天下来王源磨磨蹭蹭只走了六十余里,不得不又露营在野地里,安庆绪骂声不绝,连严庄都认为王源是有些故意了。但当他们看到王源的脸色时,还是没敢多说话,因为王源的脸阴沉着,比天上的阴云还要黑,整个人就是个不开心要爆发的模样。严庄不知道王源为何不开心,但既然钦使不开心,又何必为了这么点小事去自讨没趣。
宿营之后,王源甚至没有按照晚间惯例和严庄安庆绪喝酒,而是躲在帐篷里不出来。严庄和安庆绪也乐的不去搭理他。
王源身边的所有人都被低气压笼罩着,王源的脸黑的像锅底,谁都要小心翼翼的说话走路。虽然明知道王源的不开心和自己无关,而是担心公孙兰的安危,但受王源心境的影响,谁也开心不起来。两天两夜了,到底发生了什么?王源苦思不得其解,甚至想到是公孙兰弃自己而去了。
初更时分,王源默默的在帐篷里喝着闷酒,青云儿在一旁担忧的看着他,不时在王源示意的时候给他斟酒,见王源一杯接一杯的喝,却又不敢劝解。
帐篷门被掀开了,冷风吹得火塘中的篝火火星乱蹦,烛火也吹得几乎熄灭。王源抬头看去,见两个人影正低着头从帐篷口进来,一个是刘德海,一个是柳钧。
“来得正好,刘将军,陪我喝两杯,熏直受了风寒早早就睡了,正好没人陪我喝酒。”王源醉眼歪斜的对着刘德海招手。
“王钦使……卑职……卑职是来认错的……”刘德海哭丧着脸道。
“老师……我也是来……认错的。”柳钧也哭丧着脸道。
王源皱眉道:“认什么错?”
“是这样,这个……那个……”刘德海挠着头支支吾吾。
“吞吞吐吐作甚?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王源喝道。
“是是。”刘德海点头哈腰,正欲说话,柳钧打断他的话道:“老师,这件事是学生的错,跟刘将军无干,是学生逼着刘将军干的,我是主谋,他是被迫。”
“不不不,小爷,你可别这么着,卑职有份的,卑职有错。”刘德海忙道。
王源看着两人相互扯皮,喝道:“你两个是来我面前表演谁更有义气的是么?到底什么事,还不说清楚。”
柳钧叫道:“老师莫恼,是公孙姐姐的事情。”
王源一愣,缓缓放下手中酒杯皱眉道:“表姐的事?跟你们有何关系?”
柳钧哭丧着脸一五一十的将那晚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我们以为公孙姐姐已经拒绝了,但现在看来她一定是去探查了,不知怎么却没回来。我们起初不敢说出来,是怕您责罚。但这都两天两夜了,还没有消息,我们都慌了。再不说出来怕是要出事了。”
刘德海噗通跪倒道:“王钦使,是属下的错,小公子他是小孩儿,考虑不周倒也罢了。我一个几十岁的人也没想到这一点。公孙姑娘既听说那城北囤积之地有秘密,肯定是要去瞧一瞧的,都怪卑职没脑子,请钦使责罚。”
王源心中气往上涌,抄起盘子里一只啃了一半的羊腿照着柳钧的脸便砸了过去,口中怒骂道:“混账东西,我是怎么跟你们交代的,你们是怎么答应我的?我来之前便说了,此行不要节外生枝,平安度过便可。咱们只是来溜达一圈,什么闲事也不要管,偏偏你要多管闲事。简直混账。”
柳钧满脸油污也不敢擦一擦,跪在地上哭丧着脸道:“学生知错了,学生只是见那里神秘的很,于是起了好奇之心,并非刻意要公孙姐姐涉险。学生也怕安禄山他们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王源怒骂道:“那里有隐秘之事我还要你说么?我难道不知道那里会有秘密?我一个堂堂钦差黜陟使来到河北道,奉皇命办差,何处不可看,何处不可去?他们说那囤积之处我不能去瞧,需要安禄山的准许,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我不知道那里有猫腻?”
“原来……原来钦使早知道这不正常……”刘德海愕然道。
“废话,我能不知道么?你们简直愚蠢透顶,我也懒得跟你们多解释,现在表姐生死无着,毫无音讯,你们开心了?告诉我,现在怎么办?”
王源大发雷霆,将两人骂的狗血淋头,刘德海和柳钧跪在地上点头哈腰半句也不敢狡辩,心里后悔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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